一號站註冊測速網址_中央電視台[新聞會客廳]專題採訪原考試中心楊學為主任

  2007年6月7日晚,中央電視台新聞頻道[新聞會客廳]就“高考日:回望30年前的高考”對原教育部考試中心楊學為主任進行了專題採訪。

  視頻觀看地址: http://www.neea.edu.cn/files/sp070607.htm (視頻來源:中央電視台網站)

  主持人:李小萌

  現在的考生可能已經很難理解30年前考生的心態,而對於楊學為來說,印象卻很深刻。作為教育部原考試中心主任,今年70歲的楊學為既見證了中國11年沒有高考的歷史,也參与了恢復高考的艱難歷程。從1977年高考算起,到2000年從教育部考試中心主任位置上退休,他的工作有23年和高考聯繫在一起。而1977年這次被稱作“一個國家和時代拐點”的高考也定格在了他的記憶里。

  那麼,當時恢復高考的決定為何如此突然,決策背後有着怎樣的故事?30年前的高考對於當年570萬考生來說又有着什麼樣的影響呢?

  詳細內容:

  李小萌:為什麼今年人們在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紀念恢復高考三十周年,三十年前那一場考試有着怎樣非同一般的意義,今天我們節目的兩位來賓將會以不同的視角帶着我們一起回到三十年前。首先要介紹的是,教育部(原)考試中心主任楊學為先生,我們歡迎他。歡迎您,您跟我們講講在1977年的時候,您具體負責的是什麼?

  楊學為:1977年有兩次招生會,第一次招生會我在簡報組裡,第二次招生會我是起草文件組裡。

  李小萌:起草文件?

  楊學為:對,國務院後來批准招生意見,我是在那個起草文件的小組裡。

  李小萌:所以今天楊先生主要給我們講一講,就是恢復高考這個決定是怎麼成為一個事實的,我們看到的資料都是說,1977年5月24號人民日報發表了鄧小平關於尊重知識、尊重教育這樣一個講話,這是不是恢復高考的一個發令槍?

  楊學為:如果從意義上可以這麼說,1977年開過兩次招生會,第一次招生會是在5月到6月,在太原開的,那時候當時有“兩個凡是”,教育部的思想也不解放,到會的人很不滿意,但是教育部還是把這個文件送到國務院去了。這個時候鄧小平恢復工作了,這可不得了了,鄧小平自告奮勇抓科教,然後他就開科教座談會,在科教座談會上好多人強烈要求廢除推薦、恢復考試,他當時拍板決定,把文件追回來,讓教育部把文件追回來,重開招生會,一年開兩次招生會,建國以來,惟有這一次。

  因為歷史的原因,1977年之前,通過考試選拔人才的制度已經在中國消失了11年。有上千萬城市的青年被規定在中學畢業后,必須離家,去往農村。高校錄取的大學生不是按照考試成績錄取的,而是按照“十六字”方針錄取的,就是“自願報名,基層推薦,領導批准,學校複審”,而按照這個方針招收的大學生文化基礎相差懸殊,不僅質量沒有保證,而且也帶來大量的問題。1977年7月,73歲的鄧小平第三次恢復出來工作,復出不到一個月,就重新主持召開了科學和教育座談會,經過長達45天的講座之後,會議決定,改革高校招生制度,統一考試、擇優錄取。

  李小萌:但是在北京開的那一場會一開開了45天,很多人是穿着夏裝去的,等開完會的時候天都涼了,怎麼開了這麼長時間這個會?

  楊學為:第二次招生會是8月到9月,主要是教育部,我認為主要是教育部領導思想不解放,會上爭論得很多,兩派爭來爭去。比如說高中畢業生要不要兩年勞動之後才能考大學,還是說直接可以考大學,這是爭論的最主要的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就是政審的問題,政審文革中間主要是看出身,然後就是考試的問題,不要考試了,要推薦,這三個是爭論的最主要的問題,但是第一個問題是打頭的問題,爭論了四十多天,兩派爭論來爭論去,後來起草了一個文件送給鄧小平,鄧小平是管科教的副總理,送給他看,他很不滿意。

  李小萌:主要不滿意的都有什麼?

  楊學為:很多,主要不滿意是教育部思想不解放,說得很生氣,大家看鄧小平文選,9月19號教育戰線撥亂反正的問題,那篇文章非常厲害的,你們無非是怕跟着我再犯錯誤,同意這項方針的就干,不同意的就改行,這句話非常厲害。我看主要是批評教育部領導思想不解放,具體的問題那就多了,像剛才三個問題都涉及了,比如說招應屆高中畢業生的問題,為什麼要招應屆高中畢業生?就是不中斷學習,政審的問題,我們起草小組起草了很長的一段,因為文革中間重視政治,政治挂帥,突出政治,所以我們起草得非常細,他看了之後,大筆一揮,全部劃掉,連說三個繁瑣,本人帶來了一個筆記本。

  李小萌:帶來證據了是嗎?

  楊學為:是,這是第二個招生會我的筆記本,剛才我說那個連說三個繁瑣,因為鄧小平文選里只有一個繁瑣,所以有人問我你怎麼說三個繁瑣呢?本人證據在這兒,當時傳達的記錄,連着說了三個繁瑣,最後說把繁瑣的東西去掉,那就是第四個繁瑣了,連說三個繁瑣,把這個全劃掉了。

  李小萌:在1977年以前高考雖然停止了,但是大學里並沒有停止教課,還是有學生去上學,但是進校門的手段和方法不是考試,而是經過推薦,為什麼推薦上來的學生像您說的這麼差呢?

  楊學為:推薦所謂叫做十六個字,是自願報名、群眾推薦、領導批准、學校複審,核心的問題是領導說了算,領導說了算就是走後門,為什麼文化水平這麼低?當時不講文化水平,什麼是上大學的資格,舉起手來,手上的老繭就是資格。1972年我出去招生,我在東北師大當教員,我出去招生,這個學生的水平也太低了,公社書記說就是因為低才上大學呢,要是高就不上大學了,詭辯。

  李小萌:我們再回到決定了要恢復高考,這麼一個重大的轟動性的消息,怎麼傳達到老百姓當中去的,就是通過報紙是嗎?

  楊學為: 9月19號鄧小平批評了教育部,教育部趕快按照鄧小平的意見改了文件,文件就報上去了,10月5號政治局討論,10月12號國務院發布文件,10月21號新華社發通稿,發了通稿之後全國老百姓才知道。

  中斷11年的高考恢復的消息一出,知識青年奔走相告,這重新燃起了他們通過考試進入大學的希望。然而,從10月21號宣布消息到12月10日正式開始考試,時間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給考生準備考試帶來了很大的壓力,而對於當時組織考試工作的教育部門來說,更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李小萌:新聞報出來,但是已經決定了是12月10、11、12就高考了,這中間兩個月來得及做所有的準備工作嗎?

  楊學為:當時不是全國統考,因為沒有全國統一的大綱,沒有全國統一的教材,全國統一命題也來不及,還要運過去,是各省命題,各省先有一個縣試點,取得經驗,因為十年沒考了,然後由地市這一級先考一次,按照錄取人數的三倍選出來,叫做粗選,然後參加全省的通考,各省的時間都是倒計時這麼排,非常緊張。

  李小萌:為什麼不再緩一緩,到了隔年春天或者更從容一點再去招生?

  楊學為:快出人才。

  李小萌:就是迫切到這個程度?

  楊學為:對,鄧小平講快出人才、早出人才,不想再耽誤一年。

  李小萌:經過這麼多思想意識的碰撞,這麼多的校正之後,最後決定什麼樣的學生可以參加高考呢?

  楊學為:1977年規定考生的條件非常寬泛,上山下鄉的可以考,應屆的可以考。

  李小萌:沒有個年齡限制嗎?

  楊學為:甚至高中一年級、二年級、特別優秀的,經過學校推薦也可以考,上到六六、六七屆的高中畢業生,有兩個孩子、三個孩子的考生,下到剛畢業的學生,甚至高一高二的學生,都可以考,所以那時候叫父子同考,夫妻同考,是這麼一個場面。

  李小萌:年齡的界限放了這麼寬,對於家庭背景、政治面貌又是怎麼規定的呢?

  楊學為:當時鄧小平把原來政審那段全劃掉了,這是1977年招生一個很大的矛盾,應該說文件發布之後,教育部遇到最大的問題是政審的問題,政審的問題不歸教育部管,教育部管不了政審,這些學生有的學生過分了,但是政審不合格,當時告到教育部的大量的是這些人,矛盾非常尖銳。

  李小萌:在招生的這個通知上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說什麼樣的家庭出身背景的人可以考,沒有明確的說法嗎?

  楊學為:沒有家庭出身的限制。

  李小萌:所以這個把關就是留到了後來錄取的時候來把這個關了。

  楊學為:不,報名,然後就考試,因為當時來不及了,先考試,考試的同時就政審體檢,體檢是劃了一個分數線,三倍,按照錄取人數的三倍,可以去體檢,所以有很多人認為,只要通知體檢了,就差不多有錄取的資格了。

  李小萌:其實有三分之二都是白白檢了一下。

  楊學為:考試不合格沒有辦法,誰也救不了。10年來首次高考一錘定音,怎樣用考卷一決高下?

  李小萌:考試是決定了,但是用什麼樣的考捲來考,學生到底都處在一個什麼樣水平,這也是需要一個論證的過程,為這個您還去做了一次調研。

  楊學為:每個省都有試點縣,我就去廣西,廣西試點縣是百色,非常湊巧,百色就是鄧小平起義的那個縣,他們在那個縣試點。

  李小萌:僅僅是一個巧合?

  楊學為:也是一個巧合,教育部為什麼派人到那個縣去參加試點?因為比較早,教育部也沒有經驗,所以想到那兒看看會遇到什麼問題,我就去了。這個縣的考試相當於地區那一級初選的級別,所以它也是按照全自治區一比三的倍數給它下達的指標,它也舉行了一次考試。這個考試按照初中畢業的文化程度命題,考完了之後,初中畢業,因為當時說初中畢業就可以考,因為初中畢業就下鄉了,你沒讓人考大學,初中畢業就下鄉了,現在提到高中,他沒資格參加高考,怨誰?不怨人家,誰讓你那時候讓人家下鄉,所以還是講初中畢業就可以考,命題是按照初中畢業,按照這個水平考下來之後,這是當時的,這是手刻的蠟版印的,按照初中畢業的水平出的卷子,考下來之後,98.64%不及格,98.64%。

  李小萌:初中卷子做不及格。

  楊學為:對,這是文科不及格,理科98.54%不及格,就是這樣的水平。

  李小萌:不到初中畢業的水平。那後來各個地方的命題到底是按照一個什麼樣學歷的水準做的高考命題呢?

  楊學為:1977年都是按照初中畢業的水平來命題。

  李小萌:各省最終的那個高考也是按照初中水平的了?

  楊學為:就按照這個水平還有98%不及格呢,你想提高也沒用了,沒那麼多人,考得最好的是六六、六七屆高中畢業生,考得最好的這幫人,非常好。

  李小萌:這些細節我們大概了解清楚,恢復高考的消息發出去,據說是570萬,這比你們預想的是高還是低呢?

  楊學為:比我們原來想的低,開招生會的時候,因為當時估計夠說報名條件的,估計有一億四千萬人。

  李小萌:那不少。

  楊學為:十年嘛,十年初中畢業了多少人,然後1971年以後恢復招生,錄取了多少人,把他們減掉,剩下應該有一億多人,當時就擔心,怎麼辦,有沒有紙印卷子,非常擔心,後來570萬雖然也是從來沒有這麼多人,但是比原來想象這個数字還可以接受。

  李小萌:還鬆了一口氣,比想象的数字差了這麼多,主要原因是什麼呢?

  楊學為:主要是因為來不及準備,太突然了,很多人都沒複習,根本沒準備,想考,一點都沒準備,所以第二年1978年610萬,比第一年多,就說明當時沒有來得及準備的人,1978年參加高考,等到這兩年考下來,很多人都不及格,很多人知道了,去考也白考,因為水平太低了,來不及。

  李小萌:您的理由是說來不及準備,我們聽聽那位觀眾,您的理由是什麼。

  觀 眾:我是剛從農村插隊翻上來,當時工作還不到一年,半年左右的樣子。我是1976年年底分上來的,1977年高考,我那個同事是老高中畢業, 66屆高中,他特別激動,說小肖,咱們去報名,我說報,上哪兒報,怎麼報,就完了,我的原因和我剛才說那個六六屆高中生,他是想報,就等於是報名的途徑不知道,我是什麼?知道考英語,我學的是俄文,剩下就是像我們倆就等於屬於要是一億人就有我們倆了。

  李小萌:明白了,這個信息的上傳下達,各個地方的高考。謝謝您。

  楊學為:確實是那樣。

  李小萌:剛才這位觀眾講的意思就是這個信息的上傳下達,包括各個地方對於高考的組織工作、积極程度都影響到這些年輕人報名對不對?

  楊學為:一點不錯

  李小萌:所以能去考的還算是比較幸運的呢。

  李小萌:怎麼給學生盡量多的公平,讓盡量多的夠分的人能夠上得了這個學?

  楊學為:我們直接干預的大量的是政審不合格的,舉一個例子,江蘇省招辦副主任當時,省招辦的副主任,後來是高教局的局長,他看到了一個孩子的材料,他夠分數,政審不合格,不能錄取,錄取的時候一天百十來號人就過去了,要是不錄取的檔案就死檔,那就完了,那這個孩子就完了,他覺得這個孩子的歷史有點蹊蹺,吃晚飯的時候,常州市招辦主任在那兒吃飯,他就跟這個市招辦主任說,說你那個市有一個孩子,政審可能是有點情況不太清楚,你能不能了解一下,趕快把情況搞清楚。第二天,他連夜回去,敲開教育局長的門,主管副市長的門,把政審的材料,要改五個章子給改過來,把政審合格的材料給拿回來了。

  李小萌:您講這個故事給我一個感覺什麼呢?那個時候要想讓這些冤枉的孩子能夠上學的話,全憑從事招生工作的人的責任心、良心。

  楊學為:太好了,說得非常對。我覺得像剛才這個例子就說明,和我們招生工作的人員他們對黨的事業的忠誠,靠他們的覺悟才改變了這個錯誤。

  李小萌:時間也來不及一個個這麼去調查,一個個這麼去改變。

  楊學為:那就是誰碰上了,改過來就改過來了,要碰不上的,或者本人不說的,那也就沒有辦法了,這樣的例子很多很多,那個歷史條件就那樣,所以我對這些同志非常感激,教育部做一個政策是容易的,執行起來是很不簡單的。

  李小萌:到了1977年時候,如果還沒有恢復高考的話,我們國家,我們的社會將面臨着什麼?

  楊學為:我覺得粉碎四人幫之後,高考遲早是要恢復的,但是在1977年在這個時候恢復高考,我想惟有鄧小平,只有這樣偉大的政治家,才有這樣的眼光,才有這樣的膽略,這樣的魄力,這樣的威望,能恢復。恢復高考恢復了什麼?簡單地說,恢復高考首先恢復了知識的價值,然後恢復了知識分子的地位。如果再往下說的話,那就恢復了大學招生裏面公平的機制,走後門不行了。

  李小萌:真正實現了擇優錄取。有人打過一個比方,就是在當時如果說實現四個現代化是一個地球的話,要撬起這個地殼支點就是恢復高考。

  楊學為:這就是我的文章里說的。小平百年誕辰的時候,我寫過一篇文章來紀念鄧小平,最後一句話我說阿基米德說過一句話,如果給我一個支點的話,我可以撬動地球,如果把四個現代化,中國現在的四個現代化比作地球的話,撬動這個地球的,撬動四個現代化的就是恢復高考,這麼比方不是我一個人,今年3月份教育部在東莞開過一次紀念恢復高考三十周年的座談會,在這個座談會上,大家普遍認為,沒有當年的高考,就沒有今天的盛世。

  李小萌:好,我們謝謝楊先生。

  570萬考生參加考試,最終,只有27萬考生邁進了大學的門檻。在他們中間,有十幾年前就告別學校的老三屆,也有剛剛畢業的高中生。年齡最小的只有16、7歲,最大的已是人到中年。而在得到高考消息的前幾天,多數人還都在農田務農、車間里務工。

  劉學紅就是在這時邁進北京大學新聞系的門檻,高考之前她的崗位還是在農村果園。她寫的高考作文在張榜前就全文登在了《人民日報》上,並成為往後幾屆考生必背的範文。如今,作為一家媒體的總經理,坐在自己寬敞的辦公室里的劉學紅,和1977年高考相關的物品,她都精心地保存着。

  不作為恢復高考後第一屆27萬大學生中的一員,她是怎樣在短短兩個月中順利通過了考試?高考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對於現在的考生,她又會說些什麼呢?

  李小萌:給大家介紹一下,劉學紅女士,她就是1977年那一屆的考生,我們歡迎她。首先我們要驗明正身,怎麼證明您是1977年那一屆的考生?

  劉學紅:我帶的是當時參加高考時候的一個准考證,1977年的。

  李小萌:您展示一下給大家看看。看不清吧,瞧,我這兒有一個大的。那個是原件,當然珍貴了,這是劉學紅的准考證,當時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那時候您多大?

  劉學紅:二十歲。

  李小萌:這上面寫的是密雲縣嶺中。

  劉學紅:對,叫高嶺中學,所以簡稱嶺中。

  李小萌:您那時候在密雲插隊,所以就在密雲考是吧?

  劉學紅:對。

  李小萌:文科,姓名,這個確實證明是12月10號、11號、12號三天考。這個據說國家博物館要當文物收藏是嗎?。

  劉學紅:本來5月份要收藏,後來因為電視台要做節目,說最好留原件,做節目千萬得注意別給人家弄壞了。

  李小萌:你手裡拿的已經是一個文物了。現在被人家提起你這三十年前考試的事兒,我覺得你自己說的話最逗了,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又像古董一樣被人翻了出來,無意當中參与了歷史。

  劉學紅:對,好像無意當中成了一個好像歷史的一個見證似的那種感覺。

  李小萌:也是一個幸運。要是現在的高考的學生,考試一完幾乎要把所有跟考試有關的東西恨不得撕了、燒了、扔了,您一直留着,留了這麼多年。

  劉學紅:是。

  李小萌:為什麼?

  劉學紅:因為我感覺特別珍貴,當時知道高考也是非常突然,從知道高考到參加考試,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而且我們已經在農村插隊將近兩年的時間了,當時是上山下鄉,當時又是從剛開始去的一股激情,因為被當時的那種宣傳、鼓動,激起來的激情經過了一年以後,就慢慢也消退了,感覺到在農村現在,因為當時是不敢公開說的,就感覺到自己的價值沒有得到充分體現,與當時自己那麼興高采烈熱情激昂地去農村的時候,有了一個相當大的距離。最明顯的感受就是說你這個人的價值體現在哪兒呢?我感覺它就好像體現在體力上,就是你在農村,你幹活就是農村的那個體力活,你的工分的多少跟你體力的大小是成正比的,跟別的任何事情沒有關係,所以我覺得這個事情我覺得作為人生來講,我覺得有點灰

  李小萌:找不到人生的價值在哪兒?

  劉學紅:對,我覺得人的價值應該體現在更多的層面。

  李小萌:所以這張准考證是改變了命運的一個紀念。

  劉學紅:對。

  李小萌:今天讓您來,我們請一個小伙子給您準備了一首讚美詩,來,給念一下。

  觀 眾:一年一度秋風勁。轉眼之間,從去年金色的十月,歡樂的十月,到今年豐收的十月,勝利碩果累累的十月,已經整整一年了。我――一名普通的上山下鄉知識青年,在廣闊的農村,沸騰的田野上也度過了這戰鬥的一年。

  李小萌:謝謝你,給念得這麼好。大家聽着可能有點覺得突然,但是劉女士並不覺得突然,你再熟悉不過了,對不對?

  劉學紅:也淡忘了,最近才給翻騰出來了。

  李小萌:您那篇作文是印在《人民日報》上,你原件應該也有保存吧?

  劉學紅:沒有,我這個複印件還是。

  李小萌:只是複印了一下是嗎?我來看看。我在這戰鬥的一年裡。一篇快被淡忘了作文,當初為什麼會被《人民日報》全文刊登?

  劉學紅:我惟一知道的分數就是我的作文的分數。

  李小萌:30年前的考生對現在的考生又有什麼贈言呢?

  劉學紅:高考是現在學生一個必經的坎,不要把結果看得太過於嚴重。

  李小萌:我聽說說你這份試卷之所以放在《人民日報》上,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它首先沒有錯別字、通順,反映了一段年輕人的生活,而且卷面非常乾淨,幾乎沒有什麼修修改改的地方是吧?

  劉學紅:對,正好判卷子的時候是中學教我語文的一個老師,我在考上大學以後去學校拜訪他,他就跟剛才楊主任似的,拿着筆記本,當時判卷子的時候把你這個卷子都抄下來了。

  李小萌:他應該不知道是你寫的吧?

  劉學紅:對,他不知道,抄了好幾篇,其中有一篇是這個,然後他跟我說,他說他們判卷子的感覺就是卷面特別乾淨,幾乎沒有錯別字,另外他告訴,最後我這篇作文給了我99分,他說因為當時還沒有滿分這個概念,說怎麼著也得留點餘地,我惟一知道的分數就是我的作文的分數,而且還是通過這個老師告訴我的。

  李小萌:您現在也是從事媒體工作,現在再回到看了以前作文的時候,自己會覺得有意思吧?

  劉學紅:我覺得恍如隔世,時代變遷太厲害了,因為當時的歷史背景和現在人們對這個事件的看法,我覺得已經有了相當大的差距,這個作文只是反映了當時那個社會,對那個時代的一個看法

  李小萌:後來劉學紅女士上的是北大,都說你們這七七、七八屆是有史以來所有的各屆大學生當中最勤奮刻苦的一撥人,是這樣嗎?

  劉學紅:應該是,因為剛才說了,1977年是積累了十年的,也不算精英吧,就是十年被耽誤的學生,像我們班就是年齡相差十六歲,最小的是十六歲,最大的三十二歲。

  李小萌:都是隔代人了的感覺。

  劉學紅:對,有的帶着孩子來上學的,我覺得這批人可能大學對他們來講,可能都是個意外驚喜,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可能還會有機會上大學,包括我,雖然耽誤的時間短一些,不到兩年,但是也是感覺到,這個知識,這個大學夢對自己的那個影響,所以到了大學以後,大家就恨不得把當時有一句話,被四人幫耽誤的時間趕快給奪回來,所以當時學習氣氛是非常濃。

  李小萌:怎麼奪回來呢?

  劉學紅:我記得我們當時圖書館佔座、搶座,那不叫佔座了,真是搶座,六點多、五點多,好多同學是起床以後就開始跑到圖書館去等着開門,然後每天上下課,因為中間還要上下課,北大圖書館走廊裡頭熙熙攘攘全是人,當時我們有個同學寫了一首詩,他就寫圖書館,好像圖書館叫轟轟烈烈的靜,用了這麼一個詞兒,就是把兩個相反的詞兒放在一塊,確實是能形容當時的壯觀景象。

  李小萌:您女兒也是去年參加了高考?

  劉學紅:前年。

  李小萌:您看她準備高考時候的心情、那個狀態跟自己當年對比反差應該不小。

  劉學紅:反差太大了,我們那時候就是說高興就考,想報什麼專業就報什麼專業,也從來沒想過說落榜怎麼樣。她我覺得是高考就是非常緊張,就是壓力也非常大。李小萌:如果您把您當年那種高考的欣喜,那種幸福感跟您女兒說,她能理解嗎?

  劉學紅:她理解不了,她說你們那時候,叫什麼?沒法說,就是太簡單了,而且她一直就對像我們這批人考上的,她一直是不屑,說你們那都是什麼呀,不像我們現在那才叫技術呢,才叫水平呢。

  李小萌:七七、七八級不僅僅是最刻苦,最氣氛的一屆學生,現在也是在各行各業的中流砥柱,您先介紹介紹您的職業是什麼,再給我們講講你們班上有什麼厲害的人物?

  劉學紅:我是畢業的時候當時是畢業分配,我的第一志願,就是我的第三個幸運了,第一志願被分到中國青年報,而且一直干到現在,在2000年時候由於網絡的興起,我和我們報社的一些人一塊共同創辦中青在線,一直到現在。

  李小萌:是中青在線的總經理。

  劉學紅:對,我們同學現在我覺得有三個部分吧,一個部分還是留在新聞口,包括咱們央視的副總編輯就是我們同學孫冰川,還有《北京青年報》的總編輯,《法制晚報》的社長,還有《人民日報》市場報的總編輯,新華社的副社長,三分之一的人還是留在新聞媒體圈裡,而且基本上都是中高層的骨幹。

  李小萌:聽出來了,都挺厲害的。剛才開始的時候我說了,一千多萬今年高考的考生都在準備着,您以一個最老資格的學姐的身份跟他們說兩句話,會說什麼?

  劉學紅:我覺得高考是現在學生一個必經的坎,有同學甚至可能覺得我要沒參加過高考反而人生好像有些缺憾一樣,有些學生就說我就是為了要留存一個人生紀念,一個人生的經歷,我也要參加一次高考,我覺得大家應該以這種心態,把參加高考當作自己人生的一段非常珍貴的這種記憶和紀念來對待,不要太緊張,不要把結果看得太過於嚴重。

來源:中央電視台網站